4月20日，推进中国式现代化金融服务实体经济改革研讨会在杭州举办。中国投资协会股权创投专业委员会会长、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原院长助理沈志群围绕创业投资与科技金融的关系、加快创投高质量发展发表了演讲。现摘发如下。
创业投资是对具有高成长性的未上市企业进行的股权投资，包括基金（母基金）创投，企业创投（CVC），个人创投（天使投资人），可以说是狭义的股权投资；而股权投资是相对于债权投资而言的投资方式，可以说是广义的创业投资。股权投资的实现方式还有产业投资（由政府出资或参与设立、以实现特定产业发展为目标的创业投资），以及并购投资。我国创投行业经过二三十年的创建、发展和近几年的优胜劣汰，目前的基金类管理机构一万二千多家，管理了近五万只基金，存续的资产规模十四万三千亿元。如果加上企业创投和个人创投，管理资产规模应该更高一些。
但是与已经走过近八十年历程的美国创投行业相比，中国创投行业起步晚，底子薄，发展滞后，与创投发达国家存在巨大差距。2023年中国的GDP 相当于美国的66%，而中国的创业投资管理资产规模只相当于美国的15%。再和国内的基建投资相比，2023年新增的创业投资规模不到一万亿元，占GDP 比重不足百分之一；而当年的固定资产投资规模超过了50万亿元，占GDP比重达到40%。看到这两组数据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中国能在世界上被称为“基建狂魔”，基础设施，基础产业遥遥领先西方发达国家，而在高科技产业许多领域却远远落后于美西方，甚至被“卡脖子”。毫无疑问，资本的力量是一个关键因素。
创投资本和金融资本是两类不同性质的资本形态，我国发达的金融业与欠发达的创投业存在巨大反差。国家正在制定并将颁布的《金融稳定法》，对金融机构有明确的法律界定：是指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设立的银行业、证券期货业、信托业、保险业金融机构,金融控股公司,以及其他经国务院金融管理部门批准设立或者认定的从事金融业务的机构。因此，创投企业不属于金融机构，创业投资不是金融工具，创投基金也不是金融资本。但是，创投行业与金融行业具有多层次、多渠道的广泛联系和紧密关系。
创投行业和金融行业合作、融合、联动，或者说金融行业参与从事创业投资，主要有四种具体方式：一是金融机构内部设立股权投资部门，直接开展创业投资业务，投资创业企业创新项目；二是金融机构与专业创投机构以跟投方式投资项目；三是金融机构以母基金方式，成为创投基金的出资人；四是金融机构和创投机构发挥各自专业优势，开展“投贷联动、投保联动、股债联动”。考虑到创业投资“募投管退”全过程专业性强，人才队伍需要产业基础和经验积累，创投与金融，特别是科技金融的合作，应更多推进第三第四种方式。目前我国金融业机构总资产超过450万亿元（近百家中央企业总资产才90多万亿元），其中，银行业机构总资产超过400万亿元，证券业机构总资产近15万亿元；保险业机构总资产超过30万亿元。只要加快金融改革创新，促使更多金融资金转型为长期资本，创投行业完全有可能送走“资本寒冬”，迎来持久的创投春天。
我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重要任务之一资本供给结构的改革目标，就是改变主要依靠以银行为主平台、以债权投资为主方式的间接融资结构，逐步转向更多依托资本市场主平台、以股权投资为主方式的直接融资结构。金融改革特别是科技金融结构改革的重要目标，就是在保持总量规模持续稳定增长的基础上，提高直接融资比重，降低间接融资比重；提高股权投资比重，降低债券投资比重；提高产业资本比重，降低金融资本比重。正如去年6月16日国务院常务会议在提出引导金融机构服务科技型企业时，特别要求“加快形成以股权投资为主、“股贷债保”联动的金融服务支撑体系”。这样的金融结构，正是我国经济进入科技赋能高质量，创新驱动新发展历史阶段的必然趋势，也是完成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目标，培育和壮大新质生产力的紧迫需要。
特别令人鼓舞和欣喜的是，去年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第一次明确提出“鼓励发展创业投资、股权投资。”今年全国两会《政府工作报告》再一次重申了“鼓励发展创业投资、股权投资，优化产业投资基金功能”。党中央国务院对创业投资的高度重视，极大的提振了多年来在“资本寒冬”中艰难前行的创投行业的信心。当务之急的关键是如何从国家的、行业的和企业的层面，真正把“鼓励发展”落到实处，取得实效。
一是统一认识，形成共识，确认创投地位，确立创投定位。创投一是投科技，可以说是为高风险、长周期、轻资产的科技产业量身定制的资本形态；二是投人才，最近3位90后的年轻人爆红网络，造火箭的姚颂，做人工智能的杨植鳞，和造机器人的彭稚晖，被称为“资本的宠儿”，今年三个月得到融资一百多亿，都是一批顶级的创投机构，许多是我们的会员单位；三是投创新，近年来产业创新一大热点的低空经济产业，在国际上已是一个以飞机制造业为龙头的成熟产业链，美国现有通航各类飞机23万架，通航机场两万三千多个，中国目前仅有三千多架，机场550多个。这是一个市场需求巨大，前景广阔的产业，预计两年后市场规模达到1.5万亿元，十年后达到3.5万亿元，一批创投机构已经开始布局。因此，只有确认创业投资作为推动实现党的二十大提出的“三个第一”（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人才是第一资源，创新是第一动力）的“第一资本”地位，确立发展创投是与科技强国战略、人才兴国战略和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同样重要的国家战略定位，影响我国创投发展的一系列难题才能真正从根本上得到解决。
二是中央政府有关部门，各级地方政府要把鼓励发展创业投资、股权投资的政策举措，制度安排，法规保障具体化，体系化，可操作，求实效。特别是要切实解决阻碍创投行业持续稳定发展的两头堵塞两端不畅的“募资难，退出难等一系列堵点和难题。创业投资是一个“以退为进，量出而入”的行业，畅通创投在资本二级市场的退出和减持，加快发展并购投资，开辟退出多种渠道，应该比扩宽长期资本来源更为重要。
三是先立后破，建立一套适合创投行业特点，维护创投运行秩序，保障创投主体权益，有利创投持续发展的差异化适度监管制度。特别是有必要对十一年前调整创投管理部门分工的政策效应进行实事求是的后评估。作为以实体投资、产业投资、科技投资为主的创业投资行业，回归产业发展主管部门更为合适；
四是加快创投立法，尽快在暂行了十八年之久的“创业投资企业管理暂行办法”基础上，制定符合创投特点的“创业投资管理条例”，规范创投主体行为和政府监管行为，保护创投机构和投资人的合法权益。抓紧制定鼓励发展创业投资的“创业投资促进法”。
五是提高行业的发展质量，加快行业的优胜劣汰，行业自律管理规则，行业准入标准制定，行业信用体系完善，行业协会组织建设，特别是行业专业人才培育。特别是每一家创业投资企业，要真正成为新质生产力的培育者、推动者，必须具备三大能力：一是能够投出好项目，成为独具慧眼发现价值的投资者；二是能够为被投企业帮上忙，提供高水平的投后管理，增值服务，成为依靠专业提升价值的投资者；三是能够为基金出资人带来与长周期、高风险相对应的高收益、高回报，成为真金白银实现价值的投资者。
我们也要清醒的看到，对创投地位的确认和创投定位的确立形成共识很不容易，推动现有庞大金融体系更多关注直接融资股权投资的转型转轨十分艰难，鼓励创投发展的具体政策出台和差异化监管制度落地有待时日，创投行业优化升级特别是高素质创投专业人才培育任重道远。今后几年创业投资要转入持续稳定快速发展轨道困难重重。但是，我国新质生产力发展客观要求、迫切呼唤加快创投发展势在必行。只要我们坚持由市场对资源配置发挥决定性作用的改革方向不动摇，坚持更好的而不是更多的发挥政府作用目标不走样，一定能够走出一条中国特色创业投资高质量发展之路。可以断言，中国成为创投强国之日，一定是科技强国实现之时。